博士当民警，退伍士兵开滴滴是大材小用吗？
2019-08-10 13:33:42 点击：
金辉警用装备专卖店分享消息：八一期间，一些媒体对于工作在各行各业的退役军人模范群体，进行了正面报道。目的当然是好的，为了宣传他们扎根基层、不忘初心、不丢本色的先进事迹，让社会更加了解这个群体，并号召广大退役军人向他们学习，共同把社会尊崇向前推进一步。
１. 对《武湖派出所逾八成民警来自部队，海陆空火箭军俱全还有博士警花》这篇，有人认为：一是“多名军转民警之前是副团长、营长、连长，而所长黄海俊只是士兵复员，却享有很高的威信”这句话，其实是对军转安置降职降级现状的一种揭露，具有讽刺意味，至少是比较尴尬的。二是武大硕士毕业、军校博士毕业（推测，有待证明）的女军转干部，却被安置到一个基层派出所当指挥长，这是不是对高学历军转干部的一种人才浪费？进而，这是不是对军校学历的一种藐视？
另一个，军校博士毕业（推测）的女军转，技术干部，被安置到基层派出所当普通民警，是不是对军队转业的高学历人才的一种浪费？表面看似乎是这样的，然而，这其实也是当地招录人才“学历浪费”的普遍现象，不仅仅是专门针对军转干部、军校博士的。比如同为武汉市，江夏区人民政府下面一个街道办事处，招收综合岗的工作人员，对象的学历都是什么呢？有从英国考文垂大学毕业的，有从美国杜兰大学毕业的，还有从北京大学毕业的。这个综合岗的性质，恐怕都不能保证全部是行政编，不及派出所民警的公务员身份。所以，“歧视”一说基本是不存在的。至于军校学历的含金量到底如何，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事实上，一个派出所19名民警有16名来自部队，海陆空武警俱全，这么多军转干部集中在一个小单位，也从侧面证明党和政府拿出大量岗位保证军转干部安置，已经不堪重负甚至造成了某些岗位、行业的人员属性的生态失衡。严格讲，这对于一个单位的更加丰富而开放的发展，不见得是好事。当然，军警岗位因为性质接近，地位特殊，多安置一些军转干部也是没有问题的。说这些的目的，是希望广大军转干部看到党和政府的努力，看清安置形势和国家存在许多困难的事实，既要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解决被降职降级安置、以及职级套改中存在的问题，也要立起一颗平常心，不要因为看到一点敏感的信息就动不动心理失衡。事实是，即使是那些基层派出所的、在许多军转看来“浪费”“委屈”的岗位，也仍然是许多社会高学历人群“一票难求”的。
那么，如此说来，读者质疑和争议的，都是没有道理的吗？当然不是。这个报道从字面内容上看，确无多少硬伤，但一旦联想开来，就会制造出具有暗示作用的“槽点”：
一个复员兵之所以能够领导一群团营连职的军转干部，不就是因为他离开部队早、入警察这行早吗？一个武大硕士、军校博士，最后转业时只能到基层派出所当普通民警，不就是因为她当初选择了去部队、而没有选择直接在社会上打拼吗？尽管从当事具体的现象分析，都是合理的；但是这些现象背后的导向，真的都合理吗？于是，它又会对我们的军转干部、包括现役官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２.再来说《网约车成退役军人就业重要途径》这则报道。其初衷当然也是好的，证明“退役军人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促进他们就业创业，引导他们积极投身“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实践，对于更好实现退役军人自身价值、服务国防和军队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当然，滴滴公司本身可能也有“私货”，为了突出他们“为退役军人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以获得官方肯定，用以实现更多更大的政治和商业价值。
但网约车本身虽不低下，却也并不多么高级，拿退役军人来说事，与其说这是他们积极就业创业的主动选择，倒不如说这是为生活所迫之下的无奈决定，背后是退役军人就业创业范围窄、途径少的冰冷现实。该报道称，目前滴滴平台网约车司机中，退役军人占比为12%，他们退役不退志、退伍不退色，始终代表并释放着强大的正能量。这话的确没错，退伍不退色正是他们鲜明而生动的写照。然而事实是，如果还有更多选择，恐怕许多退役军人也不会把开网约车作为“志向”追求，所谓“退役不退志”实属勉强。
开网约车是一种“青春饭”，许多老司机都有腰椎、颈椎各种职业病，而且时间上很不自由，常常是别人忙的时候他很闲，别人闲的时候他很忙。笔者认识的一位转业士官，等安置的时候开过一阵网约车，之后说挺辛苦的，挣钱也不算太多，综合来比不如计划安置。真正从事这个行当的，要么是不够安置条件的士兵，要么是安置得不好、特别是收入受限的转业士官，为了家庭不得不出来接活，有许多人是“兼职”状态。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在资源有限、能力有限的前提下，一种自然选择，委实谈不上有多么满意和“自豪”。
而那位已经50岁、拥有研究生学历的车队队长，从经历来看，1994年退伍之后一直在体制内工作，直到2016年才加入的滴滴。研究生学历出自哪个学校，不详，什么专业，不详，当然这些或许都不重要；但从常理来看，一位年过四旬、在体制内工作多年的人，突然转而去开滴滴，这是不多见的，除非是体制内失去吸引力了，或者是他不留恋稳定的生活转而追求梦想了……于是这样的案例，真的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吗？就算是让大家学，学得了吗？
其新闻背后同样会产生类似的暗示：一个退伍老兵，还是研究生学历的，在体制内干过多年，最后又跑去开滴滴了……在大多数人的认识里，这是一种主动寻求发展机会的进步，还是“越混怎么越不行了”的倒退？如果当兵为国、如果十年寒窗的结果是跑去开滴滴，何必又要兜上这么大的一圈，当年高中毕业不去当兵、直接去开出租不行吗？
抑或是想说，退役军人们，殊途同归，绕来绕去都是宿命，也别让地方政府给你们安置工作了，你看他研究生安置了工作最后不也是不满意、跑我们这儿开滴滴来了？所以，走那些弯路干啥呢？干脆一步到位吧，滴滴公司欢迎你！本来，鼓励退役军人自食其力、积极就业创业没错，但一码归一码，依法安置与就业创业并不矛盾，何必为了特殊目的抑此扬彼、拿毒蘑菇熬鸡汤呢？
３.对这两则新闻报道，我们应该联系起来一起看。因为它极像是带有一种政策倾向的，“吹风式”宣传。
笔者认为，它或许指向了两个背景和目的：一是在当前军转干部面临职级套改、表现出思想不大稳定的状态下，通过军转干部扎根基层、任劳任怨做贡献的事迹，来教育和引导大家正确对待工作和利益的关系；二是在无论军转干部还是退役士官的计划安置，都越来越走入瓶颈、国家不堪重负的情况下，引导大家正确对待，体谅国家困难，尽快转变思路，从主要依靠国家计划安置，转到自主创业就业的发展道路上来。为什么说是“吹风”？因为《退役军人保障法》即将出台，其中一些政策指向，很可能就与现在正在引导的方向相同或相似。
作为宣传，总有一定的目的。两篇报道从初衷与对正能量的弘扬上，都没有问题。之所以会引发置疑和争议，往往并不是文章本身的原因，也不是作者和媒体就能够解决的。真正的问题，在于军转安置、就业创业当中的结构性矛盾，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
这种结构性矛盾，说来话长，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国家能够提供的资源，以及传统的计划安置方式，已经越来越难以满足退役军人群体的需求了，同时也制造了中央与地方、军队与地方的一些次生性矛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深化改革。国家要拿出更加符合实际、符合时代发展的政策出来，退役军人群体也要与时俱进，在思想观念和能力素质上做出更大改变。
比如，我们应当思考，为什么这么多军转干部都选择了安置，哪怕是博士浪费学问也不愿放弃“编制”，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社会导向？到底是我们的军转干部没有到社会上创业闯荡的本事，还是社会激励本身就是偏向于留在体制内才能轻松获得更多利益的？
再比如，我们鼓励退役军人自主创业和就业，那么基本的政策倾斜和社会保障健全了没有？为什么只能是开网约车、当保安这种层次的就业倾向呢？我们的创业基金建立了没有，贷款通道畅通了没有？除了军人这个职业，恐怕再没有任何一个职业，其专业特长不具有社会功能、不具备可持续性发展了吧？那么，国家的相应补偿、必要的就业创业培训有没有到位？
还比如，我们鼓励军人自主创业和就业，号召大家扎根基层，身为军人也的确应当响应国家号召，但是否也意味着，一些地方政府和有关部门就可以撇清自己的责任，甚至对一些本该依法享受的权益也可以不管不顾了呢？宣传教育是应该的，但教育离不开解决问题，脱离基本利益的宣教不是教育，而是麻醉和蒙蔽。
掉皮掉肉不掉队，这没有问题，也正是军人的特殊气质；然而流血流汗还不流泪，恐怕只是宣传者的一厢情愿，就现实而言，明明是一群流血流汗、为了国家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却面对先是降职降级安置、继而在职级并行套改中再次遭遇无视部队时的职级以及职级时间被清零的事实，又凭什么要求他们不流泪？“不要让军人流血流汗又流泪”，领袖的教诲谆谆在耳，我们的各级当政者，真的都入耳入心了吗？流血流汗又流泪的事实，又真的只是正面宣传一下，就可以忽视和掩盖过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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